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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诗人 用深邃的灰色眼睛说话

国家旅游地理1月11日  “我们住在斯德哥尔摩的南区,我们的地址是史威登堡街33号(现在改名为篱笆门大街)。”“我的外公和外婆住在附近,在布莱金厄大街,转弯就到。”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这样描述。


    搭乘地铁绿线从Medborgarplatsen站出来,往南走两个街区就会看到一座矗立在高台上的小教堂,篱笆门大街就在教堂边上,不太容易找到。不过顺着他外公外婆曾居住的布莱金厄大街很容易就到了这里。火柴盒样式的公寓楼被翻新过,看不出已经有90年的历史。那个街区有些荒凉。

童年与福尔孔街57号

“父母离婚以后,妈妈跟我搬到福尔孔街57号。那座大楼容纳、混杂着一群属于底层中产阶级的人……我们住的是五层楼。最高一层。”

Medborgarplatsen站出来就是福尔孔街,沿街走几步便到了福尔孔街57号。在公寓楼底下钉着一个铭牌,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并在1978年写下了关于这栋楼的一首诗《自1947年冬》,这首诗印在这块铭牌上。1947年托马斯与母亲曾经在这里居住,托马斯住在5楼。在楼梯口的住客铭牌上,写着有一位诺贝尔先生住在楼上。57号边上紧挨着一家Bar,名字叫“查尔斯·狄更斯”。

从福尔孔街去托马斯曾就读的南区拉丁语学校很近,走过去十分钟就到。“我的学校位居斯德哥尔摩南区最高的地方,学校院子的位置比那个地区的大多数建筑物的房顶还高,学校建筑物的砖头从老远的地方都看得到。”托马斯表示。学校位置确实很高,尽管现在它肯定不是南区最高的建筑物了。从校门口进出的高个子学生,遇到老师都会停下来,低头致敬。托马斯就读的高中,是斯德哥尔摩最有名望而且历史最为悠久的高中学校之一。从这所学校开始,托马斯走上了诗歌创作的道路。

中风后依然出诗集

现在的托马斯住在斯德哥尔摩南区大门的高台附近,他的公寓楼俯视着港口和波罗的海。厨房里挂着托马斯外祖父的画像,那位出生在19世纪的老人、比托马斯大71岁的朋友。“我的外公,卡尔·黑尔默·魏斯特白格,生于1860年。他是一位领航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比我大71岁。” 卡尔的船曾多次载着斯特林堡(瑞典戏剧家、小说家、诗人)去他写作的那个小岛,后来托马斯的父亲写了本关于斯特林堡的书。

托马斯就坐在单人椅上,落地灯照在他身上,脸上的皮肤满是时间留下的皱褶,让人想起他写的那句“直到光线赶上我/把时间折起来”。窗外下着大雪,大海和桥,就像托马斯写的:“一条桥/慢慢地/自动地盖住天空”。

客厅有托马斯的大钢琴,钢琴上散落着一本托卡塔的琴谱,有时他会用左手弹琴。1990年,托马斯中风,到现在已经20多年了。诗人北岛在他的一篇文章中这样描述中风后的托马斯:“他后来在诗中描述了那种内在的黑暗:他像个被麻袋罩住的孩子,隔着网眼观看外部世界。他右半身瘫痪,语言系统完全乱了套,咿咿呀呀,除了莫妮卡,谁也听不懂。”就算在中风以后,托马斯还是出版了不少诗集。托马斯的朋友、汉学家马悦然说,去年他在诺奖颁奖典礼上遇到获得诺贝尔生理与医学奖的得主,按这位科学家的观点,像托马斯这样中风后能再写诗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托马斯做到了。

客厅悬挂着中文书法

“他现在能说几个简单瑞典语了”,马悦然的夫人陈文芬说,托马斯的情况比她最早见到他时好很多了,也更有精神了。送上刚刚出版的中文版《巨大的谜语·记忆看见我》(托马斯著,马悦然译),托马斯高兴地翻阅起来,看到书中收入的那些老照片,他笑了,虽然他不能讲话。在身旁的茶几上,还摆着中文版的《航空信》,那是旅居瑞典的作家万之翻译的。

托马斯的妻子莫妮卡去厨房准备咖啡和点心,她从托马斯的视线里离开一小会时间,托马斯突然紧张起来,吐出“莫妮卡”的名字,只好又把莫妮卡叫过来。二十岁,他娶了莫妮卡,一直在一起。中风后,莫妮卡也辞掉了工作,在家照料托马斯。

准备去会客厅聊天。莫妮卡吃力地把托马斯搀扶起来,托马斯拄着拐杖执意一点点地挪到客厅。大家讲着前两天的诺贝尔奖颁奖仪式和莫言,托马斯只是安静地听着,他深邃的灰色眼睛,让你害怕直视。有时他也有意见要发表,或作愤怒状,或笑着,或让莫妮卡来解释。

在托马斯的身后悬挂着一幅用中文书法写的托马斯作品,那是托马斯诗歌《孤独》第二部分的一句“想引人注目生活在/眼睛的海洋/就必须有特殊表情在脸上抹泥”。那位书法家搞错了托马斯的名字,误以为这位托马斯是“迪伦·托马斯”,但托马斯和莫妮卡并不介意,还是挂着。不过早年的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受到迪伦·托马斯的影响是肯定的,马悦然说:“我相信托马斯二十三岁时将他头一本诗集题名为《诗十七首》的时候,一定想到了迪伦·托马斯二十岁发表的诗集《诗十八首》。”

两届诺奖得主会面了

除了这幅闹了乌龙的中国书法作品,托马斯和莫妮卡喝着龙井绿茶,书架上摆着小佛像。1985年,托马斯和马悦然一起来过中国,拜访了巴金、冯至、艾青等一批老作家,还有北岛。1990年代以后,北岛又经常来到瑞典和斯德哥尔摩,他们走得很近。莫妮卡谈到对北岛的第一印象:“高大。”北岛有一本书叫《蓝房子》,是托马斯一首诗的名字,也是托马斯外公的房子。托马斯的先人于150年前在斯德哥尔摩外的一个小岛上盖了一座“蓝房子”,马悦然说,“这个海岛是托马斯真正的故乡。”北岛说:“蓝房子并不怎么蓝。这栋两层木结构建筑已有150多年的历史了,楼下是客厅和厨房,楼上一间是卧室,一间是托马斯的书房。为了保暖,窗户小小的,天花板很低。”现在不是适宜居住在蓝房子的季节。

他们也谈起了莫言。马悦然介绍了他翻译好但还没出版的莫言中短篇小说《透明的胡萝卜》、《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等,说好过几天给他们看看。托马斯看过莫言的《生死疲劳》,很喜欢,在看了莫言的演讲稿《讲故事的人》后,莫妮卡给万之和陈安娜发了邮件祝贺莫言:“亲爱的安娜和迈平(万之)!我们刚刚读了莫言的演讲!非常动人,优美至极!代为转达我们两人的热烈问候!也向马悦然表达对莫言的支持。莫言在瑞典的这几天,当地媒体对莫言和瑞典学院并不客气。”

去年,托马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因为身体原因不需要参加那么多的活动和冗长的仪式。今年是莫言获奖,行动不便的托马斯连续两天出现在诺贝尔奖的活动上。这让他的朋友都很意外。在12月10日的颁奖典礼上,转播镜头多次给了托马斯和莫妮卡虽然后来疲倦的托马斯在漫长的颁奖仪式上差点睡着了。“很多中国人看了颁奖转播,也看到了托马斯!”他听懂了笔者的话,和莫妮卡都笑了。在12月9日的诺贝尔奖酒会上,去年和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终于会面了。陈文芬说,“在托马斯之后,获奖的是中国作家,他是很开心的。”

托马斯很快就累了,莫妮卡送大家出门。只留下托马斯一个人在原地,灯光完全撒在他身上,他垂下头,安静、沉思,孤独地翻着手上的餐巾。

文章来源:http://faxian.cntgol.com/renwu/2013/0111/10014.shtml